首頁 > 國學百科 > 古文名著 > 聊齋志異 霍女篇講了什麼故事?原文是怎樣的呢?

聊齋志異 霍女篇講了什麼故事?原文是怎樣的呢?

來源:風趣史記網    閱讀: 9.87K 次
字號:

用手機掃描二維碼 在手機上繼續觀看

手機查看

聊齋志異《霍女》原文

朱大興,彰德人[1]。家富有而吝嗇已甚,非兒女婚嫁[2],座無賓,廚 無肉。然佻達喜漁色[3],色所在,冗費不惜。每夜,逾垣過村,從蕩婦眠。 一夜,遇少婦獨行,知爲亡者,強脅之,引與俱歸。燭之,美絕。自言:“霍 氏。”細緻研詰。女不悅,曰:“既加收齒[4],何必覆盤察?如恐相累,不 如早去。”朱不敢問,留與寢處。顧女不能安粗糲[5]又厭見肉臛[6],必燕 窩、雞心、魚肚白作羹湯[7],始能饜飽,朱無奈,竭力奉之。又善病,日須 蔘湯一碗[8]。朱初不肯。女呻吟垂絕[9],不得已,投之,病若失。遂以爲 常。女衣必錦繡,數日,即厭其故,如是月餘,計費不貨,朱漸不供。女啜 泣不食,求去。朱懼,又委曲承順之。每苦悶,輒令十數日一招優伶爲戲[10]。 戲時,朱設凳簾外,抱兒坐觀之;女亦無喜容,數相誚罵[11],朱亦不甚分 解[12]。居二年,家漸落。向女婉言,求少減;女許之,用度皆損其半。久 之,仍不給,女亦以內糜相安[13];又漸而不珍亦御矣[14]。朱竊喜。忽一 夜,啓後扉亡去。朱怊悵若失,遍訪之,乃知在鄰村何氏家。

何大姓,世胄也[15],豪縱好客,燈火達旦。忽有麗人,半夜入閨闥。 詰之,則朱家之逃妾也。朱爲人,何素藐之;又悅女美,竟納焉。綢纓數日, 益惑之,窮極奢欲,供奉一如朱。朱得耗,坐索之,何殊不爲意。朱質於官。 官以其姓名來歷不明,置不理。朱貨產行賕[16],乃準拘質。女謂何曰:“妾 在朱家,原非採禮媒定者,胡畏之?”何喜,將與質成[17]。座客顧生諫曰:” 收納逋 逃[18],已幹國紀[19];況此女入門,日費無度[20],即千金之 家,何能入也?”何大悟,罷訟,以女歸來。過一二日,女又逃。

有黃生者,故貧士,無偶。女扣扉入,自言所來。黃見豔麗忽投,驚懼 不知所爲。黃素懷刑[21],固卻之。女下去。應對間,嬌婉無那[22]。黃心 動,留之,而慮其不能安貧。女早起,躬操家苦[23],劬勞過舊室焉[24]。 黃爲人蘊藉瀟灑,工於內媚,因恨相得之晚;止恐風聲漏泄,爲歡不久。而 朱自訟後,家益貧;又度女不能安,遂置不究。

女從黃數歲,親愛甚篤。一日,忽欲歸寧,要黃御送之[25]。黃曰:“向 言無家,何前後之舛[26]?”曰:“曩漫言之[27]。妾鎮江人,昔從蕩子[28], 流落江湖,遂至於此,妾家頗裕,君竭資而往,必無相虧。”黃從其言,賃 輿同去,至揚州境[29],泊舟江際。女適憑窗,有鉅商子過,驚其豔,反舟 綴之[30],而黃不知也。女忽日:“君家綦貧,今有一療貧之法,不知能從否?”黃詰之,女曰:“妾相從數年,未能爲君育男女,亦一不了事,妾雖 陋,幸未老髦,有能以千金相贈者,便鬻妾去,此中妻室,田廬皆備焉。此 計如何?”黃失色,不知何故。女笑曰:“君勿急,天下固多佳人,誰肯以千金買妾者?其戲言於外,以覘其有無,賣不賣,固自在君耳。”黃不肯。 女自與榜人婦言之[31],婦目黃,黃漫應焉。婦去無幾,返言:“鄰舟有商 人子,願出八百。”黃故搖首以難之,未幾,復來,便言如命,即請過船交 兌,黃微哂。女曰:“教渠姑待,我囑黃郎,即令去。”女謂黃曰:“妾日 以千金之軀事君,今始知耶?”黃問:“以何詞遣之[32]?”女曰:“請即住署券[33],去不去固自在我耳。”黃不可,女逼促之,黃不得已詣焉。立刻兌付。黃令封志之[34],曰:“遂以貧故,竟果如此,這相割捨,倘室人 必不肯從[35],仍以原金璧趙[36]。”方運金至舟,女已從榜人婦從船尾登 商舟,遙顧作別,並無悽戀,黃驚魂離舍[37],嗌不能言[38]。俄商舟解纜,去如箭激。黃大號,欲追傍之。榜人不從,開舟南渡 矣。瞬息達鎮江,運資上岸。榜人急解舟去。黃守裝悶坐,無所適歸,望江水之滔滔,如萬鏑之叢體[39]。方掩泣間,忽聞嬌聲呼“黃郎”。愕然回顧, 則女已在前途,喜極,負裝從之,問:“卿何遽得來?”女笑曰:“再遲數 刻,則君有疑心矣。”黃乃疑其非常,固詰其情。女笑曰,“妾生平於吝者 則破之,於邪者則誑之也。若實與君謀,君必不肯,何處可致千金者?錯囊 充牣[40],而合浦珠還[41],君幸足矣,窮問何爲?”乃僱役荷囊,相將俱去。

至水門內,一宅南向,徑入,俄而翁媼男婦,紛出相迎,皆日:“黃郎 來也!”黃入參公姥[42]。有兩少年揖坐與語,是女兄弟大郎、三郎也。筵 間味無多品,玉拌四枚,方几已滿。雞蟹鵝魚,皆商切爲筒。少年以巨碗行 酒:談吐豪放。已而導人別院,俾夫婦同處。衾枕滑耎,而牀則以熟革代棕 藤焉。日有婢媼饋致三餐,女或時竟日不出。黃獨居悶苦,屢言歸,女固止 之。一日,謂黃曰:“今爲君謀:請買一人,爲子嗣計。然買婢媵則價奢; 當僞爲妾也兄者,使父與論婚,良家子不難致。”黃不可。女弗聽。有張貢 士之女新寡[43],議聘金百緡[44],女強爲娶之。新婦小名阿美,頗婉妙。 女嫂呼之;黃瑟踧不安[45],女殊坦坦[46]。他日,謂黃曰:“妾將與大姊 至南海,一省阿姨[47],月餘可返,請夫婦安居。”遂去。

夫妻獨居一院,按時給飲食,亦甚隆備[48]。然自入門後,曾無一人復 至其室。每晨,阿美人覲溫,一兩言輒退。娣姒在旁[49],惟相視一笑。既 流連久坐,亦不款曲[50]。黃見翁,亦如之。偶值諸郎聚語,黃至,既都寂 然。黃疑悶莫可告語。阿美覺之,詰曰:“君既與諸郎伯仲[51],何以月來 都如生客?”黃倉猝不能對,吃吃而言曰[52]:“我十年於外,今始歸耳。” 美又細審翁姑閥閱[53],及妯娌里居。黃大窘,不能復隱,底裏盡露。女泣 曰:“妾家雖貧,無作賤媵者,無怪諸宛若鄙不齒數矣[54]!”黃惶怖 莫知籌計,惟長跪一聽女命。美收涕挽之,轉請所處。黃曰:“僕何敢他謀, 計惟孑身自去耳[55]。”女曰:“既嫁復歸,於情何忍?渠雖先從,私也; 妾雖後至,公也。不如姑俟其歸,問彼既出此謀。將何以置妾也?”居數月, 女竟不返,一夜,聞客舍喧飲。黃潛往窺之,見二客戎裝上座:一人裹豹皮巾,凜若天神;東首一人,以虎頭革作兜牟[56],虎口銜額,鼻耳悉具焉。 驚異而返,以告阿美,竟莫測霍父子何人。夫妻疑懼,謀欲僦寓他所,又恐 生其猜度[57]。黃曰:“實告卿:即南海人還[58],折證己定[59],僕亦不 能家此也。今欲攜卿去,又恐尊大人別有異言。不如姑別,二年中當復至。 卿能待,待之;如欲他適,亦自任也。”阿美欲告父母而從之,黃不可。阿 美流涕,要以信誓,乃別而歸。黃入辭翁姑。時諸郎皆他出,翁挽留以待其 歸,黃不聽而行。登舟悽然,形神喪失[60]。至瓜州[61]。忽回首見片帆來,駛如飛;漸近,則船頭按劍而坐者,霍大郎也。遙謂曰:“君欲遄返[62], 胡再不謀[63]?遺夫人去,二三年誰能相待也?”言次,舟已逼近。阿美自 舟中出,大郎挽登黃舟,跳身徑去。先是,阿美既歸,方向父母泣訴,忽大 郎將輿登門[64],按劍相脅,逼女風走[65]。一家懾息[66],莫敢遮問。女述其狀,黃不解何意,而得美良喜,開舟遂發。

至家,出資營業,頗稱富有,阿美常懸念父母,欲黃一往探之;又恐以霍女來,嫡庶復有參差[67]。居無何,張翁訪至,見屋宇修整,心頗慰,謂女曰:“汝出門後,遂詣霍家探問,見門戶已扃,第主亦不之知,半年竟無 消息。汝母日夜零涕,謂被奸人賺去,不知流離何所。今幸無恙耶?”黃實 告以情,因相猜爲神。後阿美生子,取名仙賜。至十餘歲,母遣詣鎮江,至 揚州界,休於旅舍,從者皆出。有女子來,挽兒入他室,下簾,抱諸膝上, 笑問何名,兒告之。問:“取名何義?”答雲:“不知。”女曰:“歸問汝 父當自知。”乃爲挽髻,自摘髻上花代簪之[68];出金釧束腕上[69]。 又以黃金內袖[70],曰:“將去買書讀。”兒問其誰,曰:“兒不知更有一 母耶?歸告汝父:朱大興死無棺木,當助之,勿忘也。”老僕歸舍,失少主; 尋至他室,聞與人語,窺之,則故主母。簾外微嗽,將有諮白[71]。女推兒 榻上,恍惚已杳。問之舍主,並無知者。數日,自鎮江歸,語黃,又出所贈。 黃感嘆不已。及詢朱,則死裁三日,露屍未葬,厚恤之。

異史氏曰:“女其仙耶?三易其主不爲貞[72]。然爲吝者破其慳[73], 爲淫者速其蕩[74],女非無心者也。然破之則不必其憐之矣,貪淫鄙吝之骨, 溝壑何惜焉?”

聊齋志異 霍女篇講了什麼故事?原文是怎樣的呢?

聊齋志異《霍女》翻譯

朱大興,河南彰德府人。家中很富裕,但爲人吝嗇,如果不是兒女婚嫁之事,家中從沒有賓客,廚房中也從無肉類。然而,他卻喜歡女色,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花錢多少,從來不吝惜。每天晚上,爬牆串村,去找淫蕩女人睡覺。

一天夜裏,朱大興遇到一少婦獨自行路,心知是逃亡的婦女,便強逼着她來到家中。點燈一看,漂亮極了。婦女自己說:“姓霍。”再細緻地問,婦女很不高興,說:“既然把我帶到家中,又何必盤根尋聲地問呢?如果怕受連累,不如早讓我走好了。”朱不敢再問,便留下她一塊睡了。但是霍女不安於粗茶淡飯,又討厭吃肉湯之類的東西,最喜歡吃的是燕窩、雞心、魚肚白作的羹湯,只有這樣才能吃飽肚子。朱大興沒有辦法,只有盡力供奉。霍女又愛生病,每天須一碗蔘湯補養身體。起初,朱大興很不願意。但霍女痛哭呻吟,眼見就要快死的樣子,無可奈何,給她煮了一碗人蔘湯,病好像一下子就消失了。自此以後,習以爲常。霍女穿的衣服必須是綿繡之類,穿了幾天就厭煩了,要換新的。就這樣,一個多月,計算起來花錢無數。朱大興漸漸地供不起。霍女哭泣着不吃飯,要求離開這裏,到別處去。朱怕她走,只好委曲順應她的要求。霍女經常感到苦悶無趣,每每讓朱大興每隔十數日便招戲班爲她唱戲。唱戲時,必須讓朱大興在簾外設一凳,讓她抱着兒子觀看;即使這樣,她也無笑容,經常對朱大興責罵,朱大興也不去與她辯解。過了兩年,朱家漸漸衰落。朱大興向霍女婉轉地說,每日消費是否可以稍減一成。霍女同意了,每日用度減了一半。時間長了,朱家仍然不能供給,霍女每天喝點肉湯也能過得去。又漸漸地,沒有珍饈海味也能用得下。朱大興暗暗自喜。忽然一夜,霍女開門逃跑了。朱大興悵然若失,到處打聽,才知道在鄰村何姓家中。

姓何的是鄰村大戶人家,是官宦之後,他性格豪放無拘束,好結交客人,家中常是燈央亮到天明。忽然有一美麗的女子,半夜來到他的寢門。他細盤問,知是從朱家出逃的小妾。朱大興的爲人,姓何的一向藐視他;又喜歡這女子貌美,竟然把她留下了。二人在一起私混了幾天,何某越發被這女人迷惑,生活窮奢極欲,對她的一切供給,如同朱大興一樣。朱大興得知消息,就到他家要人,姓何的根本不當會事。朱告到官府。官府因爲這女子的姓名來歷不明,放到一邊,也不追問。朱大興變賣家產,向官府行賄,才準拘捕審問。霍女對姓何的說:“我在朱家,原本也不是通過媒人,納彩禮而定的,怕他作什麼?”姓何的很高興,準備到公堂上與朱打官司。在座的客人勸諫說:“收納別人逃跑的妻妾,已經是違法的行爲。況且這個女人進門之後,揮霍無度,就是千金之家,怎能支撐得了?”姓何的恍然大悟,就把女人送給了朱大興。

過了一二天,霍女又外逃了。

有個姓黃的書生,家中很貧寒,未曾娶妻。一天夜裏,忽然間來了一位女人敲他的門。女人進門後,自己向黃生說是來給他作妻的。黃見到這樣一位美貌的女子,而且是自投到他家,驚慌恐懼,不知該怎麼做纔好。黃生平素守本分,堅決拒絕。女人也不離去。與黃生應對之時,黃生髮現這個女人柔美可愛,不禁心中有點動情,就把她留下了。但又擔心她不能安心這貧寒的家庭。但是,女人每天起得很早,操持家務,勤勞超過過門多年的妻子。黃爲人蘊藉,舉止瀟灑,很會取得妻子的歡心。兩人相見恨晚,只恐將風聲走漏出去,二人的歡快日子不能長久。而朱大興自從傾產起訴後,家中更加貧窮;又考慮到這個女人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也就把追尋她的事,放到了一邊。

霍女跟黃生一起過了數年,二人恩愛誠篤。一天,霍女忽然說要回家探親,要求用車馬送她。黃生說:“以前你說無家,爲什麼前後說法不一樣?”霍女說;“以前我是隨便說說,我是鎮江人。往日,我跟着蕩子,流落江湖,就落到這步田地。我家中頗富裕,你把所有的錢財都帶去,我必定虧待不了你。”黃生聽從她的話,賃了一輛車,與她同去。

到了揚州地界,把船停泊在江邊。霍女正憑窗向外看,有一位鉅商的兒子從旁邊過去,驚歎她的美麗,又反轉船跟在後頭。黃生不知道這情況。霍女對黃生說:“你家很貧窮,現在有一個解救窮困的辦法,不知你能不能聽從我的?”黃問她,霍女說:“我跟你多年,未能爲你生一男半女,也是件未做好的事。我雖說不漂亮,幸虧現在還未老,若有人肯出千金的話,你就把我賣給他。有了這份錢,妻室、田廬就都有了。這個辦法怎樣?”黃生臉面失色,不知這是什麼原因。霍女笑着說:“郎君不要着急,天下本來多佳人,誰肯花一千金來買我呢?那是一句玩笑話給旁人聽的,看看外面有沒有買主。賣與不賣我,本來就在郎君你自己。”黃生不肯這樣辦。霍女自己把這件事告訴船伕的妻子,船伕妻子用眼看黃生,黃生隨便應了一下。船伕妻去後不大會兒,回來說:“鄰船有一位商人的兒子,願意出八百金。”黃生故意搖頭,說這事難成。船伕妻又出去了,過了一會,回來說:“同意如數交千金,請馬上過船去,一邊交錢,一邊交人。”黃生微微一笑。霍女說:“叫他暫且等等,我囑咐黃郎幾句話,馬上就去。”霍女對黃生說:“我每日以千金之軀侍奉郎君,你今天才知道吧!”黃生問霍女:“你以什麼話來推辭掉人家呢?”霍女說:“請你馬上過船去簽署賣身契約;去與不去,本來就在我自己。”黃生認爲不可。霍女逼着催促他去,黃生不得已,去了。立刻兌付清楚。黃生讓人把千金封存起來,並加上印記對商人之子說:“我雖然貧寒,竟然真的把妻子賣了,馬上分離,真是難以割捨!假若妻子必不肯聽從,仍然將這金原封不動地歸還你。”剛把千金搬運到船上,霍女已同船伕的妻子從船後頭登上商人之子的船了,遠遠地與黃招手作別,無一點依戀的樣子。黃生驚駭得魂不附體,咽喉氣塞,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會兒商船解纜,如同離弦之箭遠遠而去。黃生大聲呼喚,想追上去與之並行。船伕不聽他的,開船南行。很快到鎮江,把銀子搬到岸上,船伕急急解船而去。

黃生在岸邊守着行裝苦悶地坐着,舉目無親,到什麼地方,自已也不知道。望着滔滔的江水,東流而去,真像萬箭穿心。黃生正在掩面哭泣時,忽聽到嬌滴滴的聲音,在喚“黃郎”。黃生愕然回頭一看,原來是霍女,已在前邊的路上等着。黃生高興極了,背起行李就跟從她出了,並問:“你怎麼回來得這麼快?”霍女笑着說:“若再遲迴來數刻時問,恐怕你對我就產生疑心了。”黃生仍然認爲她的舉止不一般,又細細追問。霍女笑說:“我一生辦事,對於那些吝嗇的人,就破費他的錢財;對於那行爲不端邪惡的人,就誑騙他們。假若我如實地把我要作的事告訴你,你必定不肯與我合作,這樣,我們到哪裏去弄這千金呢?袋裏有了充足的錢,我又安然無恙地回到你的身邊,你應該感到幸福和滿足。你這樣窮問到底作什麼?”於是,就僱了一個腳力,揹負着行李,一塊走了。

進了鎮江城水門內,有一座門朝南的宅子。他們直接進去。不大會兒,老頭老婆男人女人,紛紛出來迎接,都說:“黃郎來了。”黃生就進屋去拜見岳父岳母。有兩位年輕人,向黃生作揖施禮,坐下來與黃生說話。他們是霍女的兄弟大郎和三郎。宴席上菜餚不多,四個玉盤就把一張桌子擺滿了。雞、蟹、鵝、魚。都用刀切成大塊。年輕的人用大碗喝酒,談吐豪放無拘束。宴會結束後,有僕人將他們夫婦領到另一個院子中,讓他倆住在一塊。牀上的鋪蓋與枕頭,滑膩細軟,而牀是用熟制的皮革代棕藤製成。每天有婢女及老太太送來三餐。霍女有時整整一天也不出門。黃生在這裏單獨居住感到苦悶,屢次說要回家,但霍女堅決不讓。一天,霍女對黃生說:“今天我爲你打算:請你買一位女人,是爲了你的子孫後代着想。但是,若買婢女小妾,價格一定很高;你假裝當我的兄長,由我父親出面與別家論婚,這樣找一位良家女子是不難的。”黃生認爲不可。霍女不聽。

有一位張貢士,他的女兒新近死了丈夫。跟他協商的結果,要一百吊錢,霍女強爲黃生娶來。新婦小名叫阿美,性格和順,生得也很漂亮。霍女喊她作嫂子,黃生侷促不安,霍女反而坦然無事。有一天,霍女對黃生說:“我將和大姐到南海,去看望大姨,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返回,請你們夫妻倆安生地過日子。”說完就走了。

聊齋志異 霍女篇講了什麼故事?原文是怎樣的呢? 第2張

夫妻二人獨居一院中,霍女家仍然按時給他們送飲食,對他們也很敬重。然而,自從進了這個門後,就不曾有一個人再到他們這房裏來。每天早晨,阿美按時去給老太太請安,說一兩句話就退出來。妯娌們站在一旁,也只是相視一笑而已。即便留戀不捨多坐一會,他們也不殷勤應酬。黃生去拜見岳父,也是這樣。偶爾遇到諸兄弟在一起聚談,黃生來了,大家都不作聲了。黃生心中苦悶,又無處訴說。阿美髮覺了這種情形,問黃生說:“你與他們既然是兄弟,爲什麼一月來都像生疏的客人?”黃倉促間回答不上來,結結巴巴地說:“我在外十年,現今足剛歸來。”阿美又細細審問老頭與老太太家的門第,以及妯娌們的住處。黃生窘迫,再也不能隱瞞了,就把實底全告訴了她。阿美哭泣着說:“俺家雖貧窮,也不至於卑賤到作你家的小老婆,無怪妯娌們都看不起我。”黃生聽了惶惑害怕,不知有什麼辦法應付,只有跪在地下任憑阿美處置。阿美收住哭泣,用手把黃生拉起來,反而請黃生想辦法。黃生說:“我哪裏還敢想別的法子,只想讓你回孃家去。”阿美說:“既然嫁你了,我再回孃家,於心不忍。那霍女雖說是先跟了你,但那是私奔,不是明媒正娶;我雖說是後嫁的,卻是明媒正娶。不如暫且等她歸來,問一下她,她既然出了這佯的計謀,將準備如何處置我?”

住了幾個月,竟然沒見霍女回來。一天晚上,聽到客房裏有吵鬧的飲酒聲。黃生偷偷去看,只見二位客人身着戎裝坐在上座:一個頭裹着豹皮的頭巾,威嚴得像是天神;東首的那個人,戴着虎頭的皮革做的頭盔,虎口銜着他的額頭,虎鼻虎耳俱全。黃生驚駭地回來,把這事告訴阿美,二人猜測一通,也弄不清霍氏父子是什麼人。夫妻二人感到疑慮難解,很畏懼,二人謀劃着遷到別處居住,又恐引起霍氏父子的猜疑。黃生說:“實話告訴你,那去南海的人,即使回來,當面對證已定,我也不能再住在這裏。現在,我想帶着你離開這裏,又恐怕你的父親說別的。不如我們二人暫且分手,二年當中我必定再來。你能等待就等待;假若想另嫁他人,也聽你便。”阿美要回家告訴父母,跟黃生一塊走。黃生不答應。阿美哭泣流涕,要他發誓,他才離別阿美,動身回家。

黃生去給老頭老太太告辭。正巧其他諸史弟都出去了,老頭挽留他,等女兒從南海回來再走,黃生沒聽,就告辭走了。黃生上船,心中很悽慘,像失魂落魄一樣。船行至瓜州,忽然回頭見有片帆飛駛而來;漸近了,看到船頭,按劍而坐的是大郎。大郎老遠就招呼說:“你想急着回去,爲什麼不再商量商量。撇下夫人自己獨身走了,二三年的時間,誰能等待呢?”說話間,船已靠近。阿美從船中走出來。大郎挽扶着她登上黃生所乘的船,自己跳回船上,徑直而去。這以前,阿美回到家中後,剛向父母哭訴,忽然大郎駕車登門來,按着劍威脅他們,逼着他女兒快走。全家人被嚇得大氣不敢喘,沒有敢阻擋的。阿美向黃生述說了剛纔的經過,黃生也猜不透他們是什麼意思。但自己得到阿美,心中很高興,就解船出發。

到家後,黃生出錢經營,很富有。阿美時常掛念她父母,想讓黃生與她一塊回鎮江探望雙親;又恐怕把霍女引來,嫡庶問大小尊卑有爭執。居住了不久,阿美的父親打聽着來了,見到他們家中房宅整齊,心中頗安慰。對女兒說:“你出門後,我接着到霍家去探訪,見他家大門已關,房主也說不清楚,時過半年,竟無消息。你母親日夜哭泣,說是讓奸人把你騙去,不知流落到哪裏去了。今天才知道你沒出事。”黃生把實情告訴他老岳父,他們猜測着霍家一門爲神人。後來,阿美生了個兒子,就取名叫仙賜。到十多歲,母親讓他去鎮江、揚州,仙賜在旅社中住下後,隨從的人都出去了。有一位女子進來,拉着他的手到她的房間裏,放下簾子,將他擱在膝上,笑着問叫什麼,仙賜便告訴她自己的名字;又問他:“叫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孩子答:“不知道。”女子說:“回去問你的父親便知道。”就爲他在頭上挽了個髻子,摘下自己頭上的花給他簪上;又拿出一副金釧戴到他的手腕上;又將黃金放到他袖子裏,說:“拿去買書讀。”仙賜問她是誰,她說:“你不知道你還有一個母親?回去告訴你父親:朱大興死了,但沒有棺材埋葬,應當幫助他,不要忘了。”老僕人回到旅店後,不見了仙賜;尋找到另一室中,聽到仙賜正與人說話,從外向裏一看,是老主母。在簾外輕微咳嗽,好像要有話給她說。女人把仙賜放到牀上,恍惚間,已經看不到。僕人問旅店的主人,並沒有人知道。數天後,從鎮江返回,把這事告訴了黃生,並把所饋贈的東西拿出來。黃生聽罷,慨嘆不已。等到去詢問朱大興的消息,他已經死去三天了,屍骸暴露在外,未能埋葬,黃生給了他家很多錢,便厚葬了他。

詩詞名句
成語典故
神話故事
傳統文化
古文名著
姓氏文化
歇後語
對聯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