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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初的一場戰役 李仙洲命運發生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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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民黨中有三位鼎鼎有名的李姓高級將領,戰功赫赫,威震四方。他們就是李仙洲、李延年、李玉堂。三人都是山東人,都姓李,又都是黃埔一期出身,職務都是兵團級,軍階又都是中將,因此被時人稱爲“山東三李”。
1947年初的一場戰役 李仙洲命運發生轉折點

然而,經過十幾年的歲月沉淪,“三李”中偏偏最早當俘虜的老大哥李仙洲,福大命大,“三李”的浮沉讓人唏噓。

李仙洲,山東長清(今齊河)人,早年在濟南習武,後當小學體育教員,1924年拋妻別子投筆從戎,考入黃埔軍校一期。畢業後,歷任國民革命軍排、連、營、團長、旅長、副師長、師長、中將軍長、集團軍總司令。

他的命運發生轉折的是1947年初的一場戰役。

當時,李仙洲爲徐州綏靖公署濟南第二綏靖區副司令官,指揮第46軍、73軍、12軍三個軍9個師爲北集團,從膠濟線向南與南集團對進,夾擊集結於臨沂地區的華東野戰軍主力。

1947年2月21日晚,李仙洲正在萊蕪城指揮部盯着地圖,冥思苦想如何捕捉戰機,突然接到總司令王耀武發來十萬火急的命令:“從空軍偵察得知,共軍主力突然大舉北移,已對你部形成包圍,立即火速向北突圍。”

李仙洲驚駭萬分,怎麼也想不通,一直集中在臨沂地區的華東共軍主力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北線,來得如此突然?他立即下令,於次日早上開拔,按王(耀武)司令官的命令,向北經吐絲口鎮向膠濟路轉進。

誰知早晨部隊開拔時,與李仙洲同駐萊蕪縣城的第46軍軍長韓練成突然不見了。李仙洲派人尋找,幾乎找遍縣城也不見韓的蹤影兒。在這節骨眼上,軍長失蹤,第46軍羣龍無首,指揮失靈,軍部一片驚恐慌亂。

韓練成的失蹤,牽制和打亂了李仙洲的行動部署,整個部隊的開拔行動耽擱了兩個多小時。當李仙洲率總部一出萊蕪城,便發覺已陷入華東野戰軍的重圍。他決意孤注一擲,命令部隊從幾個方向同時突圍。然而遲了,5萬多人馬,被包圍在東西三四公里、南北十一二公里的袋形陣地裏成了甕中之鱉,插翅也難飛。戰至次日黃昏,全軍覆沒,李仙洲本人亦受傷被俘。

1947年初的一場戰役 李仙洲命運發生轉折點 第2張

李仙洲被俘後,華東野戰軍司令員陳毅接見了他。

陳毅語重心長地說:“李將軍,放下武器就是朋友,本軍一律優待,務請放下包袱安心學習,有何困難、要求,儘管給我陳毅吩咐!”

聽了陳毅的話,李仙洲顯得十分爲難:“請陳司令官體察,我這個在馬背上負傷被俘的敗軍之將,除隨身穿戴,別無行李,連換洗的襯衣全是貴軍衛生營發給的,實在沒有包袱可放啊!”

陳毅聽了仰天大笑,李仙洲卻摸不着頭腦。

陳毅說:“你誤會了,我們共產黨人所講的包袱是指思想負擔”,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腦,“不是指的個人財物!”

“噢!噢!”李仙洲臉一紅,自此知道了共產黨還有這麼一個術語。

李仙洲先被關押在山東昆嵛山戰犯管理處,後被送到威海,由於敵情緊張,和一批戰犯換乘大漁船於夜間押送橫渡渤海海峽,前去大連。

在海上,大漁船突遇國民黨海軍巡邏艦,要上船檢查。負責押解的解放軍幹部以船老大身份與敵艦軍官周旋,說是出海捕撈的漁船。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坐在艙底的戰犯一個個把眼睛瞪向李仙洲。因爲李仙洲官最大,只要他先叫起來,哪怕使個眼色,幾個蠢蠢欲動的傢伙也會狂叫起來。這可是解救自己的天賜良機啊!然而,李仙洲正襟危坐,不爲所動,面部表情平靜,無任何邪色……船擺脫軍艦盤查,李仙洲等人從此再無被救的機會。但漁船駛抵大連港時,蘇軍不準靠岸,只得沿鴨綠江北駛,至揖安棄船上岸,然後到通化,上火車,安全抵達東北局駐地哈爾濱。

新中國成立後,李仙洲被集中到北京功德林戰犯管理處。在功德林200多名戰犯中,李仙洲年齡最大,但卻身無微恙,以“三德”(得)出名,那就是吃得、拉得、睡得。

功德林學習委員會辦了一份牆報《新生園地》,但自創刊以來就沒出現過李仙洲的名字。李仙洲像啞巴一樣啥也不說。某次看完電影回來,他在筆記本上寫下一段話,大意是:國民黨軍隊和共產黨軍隊打仗,是人和人打仗,既然如此,爲什麼銀幕上的國民黨軍官,一個個不是像豬就是像猴?國民黨軍隊和共產黨軍隊打仗,就是日本投降後也打了4年之久,共產黨並非畢其功於一役。既如此,爲什麼銀幕上的共產黨軍隊,一次衝鋒就可以結束戰鬥?然後,他將筆記本放在枕頭下面。

結果,筆記本被組長送到了管理處孫副處長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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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副處長親手交回筆記本時,不但沒有批評李仙洲,而且還面露微笑地建議他把“電影觀後”送到《新生園地》發表,而且,“今後還可以繼續寫寫看完電影的感想”。

功德林平均每週放一次電影,李仙洲每週寫篇“觀後”的電影評論,在《文藝專欄》上,不僅獨佔一隅,而且獨樹一幟,成爲功德林裏獨領風騷的專欄作家。

《文藝專欄》的責任編輯,是曾任徐州“剿總”前進指揮部中將副參謀長的文強。文強在李仙洲自詡的“三德”(得)———吃得、睡得、拉得之後,又給加上“一德(得)”,稱之爲寫得。李仙洲一聽,大笑不已,連連點頭說:“俺老漢不要‘三從’,俺只要‘四德’(得)!”

1958年秋,本着生產勞動與思想改造相結合的方針,經上級批准,北京戰犯管理處組織有勞動能力的戰犯去秦城農場參加農業勞動。考慮到李仙洲已年逾60,讓他在“大本營”留守。然而,李仙洲和幾個老將軍卻拒絕照顧,堅決要求披掛上陣,響應毛主席的號召,改造客觀世界的同時改造主觀世界。管理處只得滿足他們的要求,成立第五生產小隊,由李仙洲任隊長,隊員當然全是年老體弱者。

臨行前,管理科長對第五生產小隊隊員反覆強調:能幹多少則幹多少,不能幹則回來休息,不定生產指標,不搞勞動競賽,希望大家不要背任何包袱。哪知第五組回來時,還揹回了一面寫着“勞動光榮”的錦旗。

1960年11月28日,李仙洲獲赦,名居第二批獲赦人員榜首(第一批爲1959年12月4日)。

第二批特赦人員名單中,本沒有李仙洲,是周恩來親筆批示,才加上李仙洲名字的。據說,由周總理以書面形式批示特赦的戰犯,只有兩人,其中之一就是李仙洲。

李仙洲爲何被周恩來加上?原來他們在黃埔時就熟悉。李是黃埔第一期,當時年過30,已有妻室兒女,還有穩定職業——小學體育教員,他拋妻別子,千里迢迢從山東來廣州投身黃埔。隨後,在兩次東征中,他作戰勇敢,身先士卒,勇往直前,是學員中最早被任命爲連長的幾個人之一。因此,給了周恩來深刻的印象。

李仙洲等人獲赦後,周恩來在中南海西花廳設宴款待,並對李仙洲說:“你坐我身邊。”與他親切交談。

周恩來說:“黃埔一期幾百名學生,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和曾擴情(在周恩來任主任的政治部當少校科員。),因爲你倆的年齡都比較大,學員都稱你們爲李大哥、曾大哥。”

李仙洲激動地說:“學生不爭氣,造了不少罪孽,辜負了老師的教導。”

周恩來說:“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我們要朝前看。”

李仙洲獲赦回到山東老家時,正逢1961年春節。

14年後迴歸故里,李仙洲百感交集。大年初一,偕同妻子,高高興興地外出給親友拜年。一出門,就被一羣學生堵在巷口。學生們義憤填膺地呼喊口號:“打倒國民黨軍閥李仙洲!”、“李仙洲是一個大戰犯!”

李妻見狀,不禁勃然大怒,衝着學生們罵起來。李仙洲厲聲喝斥妻子:“你胡鬧什麼?難道人家罵的不對嗎?我過去確實是國民黨軍閥,現在雖然不是大戰犯,但娃娃們覺悟高,提醒我不要忘記自身罪惡歷史,還要繼續改造,這是在幫助俺嘛!”

這時幾個公社幹部聞訊急跑過來,邊跑邊喊:“同學們,不要無禮!李仙洲先生現在跟我們一樣都是公民!”然後耐心給學生們宣講黨的政策,說得學生娃們個個轉怒爲喜,歡呼雀躍,又舉起手呼口號:“歡迎李仙洲先生回鄉過年!”、“給李先生拜年!”

這一幕着實讓李仙洲深受感動。

此後,李仙洲先後擔任山東省政協祕書處專員、省政協委員、常委委員、民革山東省委員、常務委員、民革中央委員會顧問、監察委員和常委,黃埔同學會理事、南京黃埔軍校同學會名譽會長,第五、六、七屆全國政協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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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洲有兩個兒子,夫人與長子在他前頭故去。次子李德強是一家工廠技術人員,與父同爲民革成員。李仙洲到了耄耋之年,行動不便了,山東省人民政府特批,將其在工廠工作的兒媳調入省政協,以便照料他的生活。

1975年,最後一批在押戰犯釋放時,周恩來特召李仙洲到京,讓他以黃埔一期同學的身份看望黃維,並以親身經歷與黃維談心,幫助他解決思想疙瘩。

李仙洲被安排住在京西飯店。周恩來特地讓祕書把他請搬到前門飯店去,並親自打電話說:“韓練成也住在前門飯店,你們可以見面談談萊蕪戰役,這可以幫助你解開當年韓練成失蹤之謎。”

李仙洲剛搬到前門飯店,時任蘭州軍區副司令員的韓練成就主動找上門來了。一進門,韓練成就向他作了一個大揖,說:“李大哥,我對不起你啊!聽到你在吐絲口負傷的消息,內心深感不安。”

兩人促膝長談,李仙洲對萊蕪之戰的祕密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韓練成早就跟中共有聯繫了。萊蕪大戰之前,陳毅讓聯絡員告訴他,要麼率部陣前起義,要麼離開46軍,否則玉石俱焚。可是韓無論宣佈陣前起義,還是率部投誠,條件都還不具備,只得選擇後者。在地下黨的安排下,躲藏在一個祕密據點裏,使得46軍無人指揮而陷入混亂,不戰自潰。

李仙洲說:“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我應該謝謝你纔對。假如不是46軍瓦解得快,我部被解決得快,如果我們一道負隅頑抗,我即使不死於戰場,便也跑去臺灣,怎麼還能與老師周總理相見!”

他說的這話着實沒錯。

山東“三李”中的老二——李延年跟着蔣介石去了臺灣。1950年,蔣介石發動檢舉“共諜”與“整肅失職高級軍政官員”運動。曾擔任過福州綏靖公署副主任兼第六兵團司令官的李延年首當其衝。蔣介石追究他“平潭島撤退”的責任,以“擅自離職,有虧職守”罪名,下令捕押交軍事法庭審判,結果,被判11年徒刑。

李延年服刑出獄後,生活十分貧困,最後於淒涼中憂鬱成疾,於1974年11月17日在臺北病逝,終年70歲。

山東“三李”中的老三———李玉堂,比李仙洲小5歲,與李延年皆爲廣饒縣大王鎮大王橋村人,而且還同譜連宗,一村同宗族出了兩赫赫有名的高官,無論族人還是村人皆引以爲榮。但是,李玉堂的輝煌只在李仙洲一年半後便終結。

1948年7月13日,華東野戰軍一舉攻克兗州,李玉堂6萬餘人被殲,他本人隻身逃到徐州,被蔣介石丟棄。次年5月,他才被蔣介石起用擔任海南防衛副總司令、第一路軍總司令兼第32軍軍長。隨後,中共華南分局策反委員會祕密策動,曉以大義。李玉堂欣然準備起義。但是1950年5月海南戰役打響時,他沒接到中共起義的指示,不敢貿然行動。結果,隨國民黨敗兵撤往臺灣。

但是,他一踏上臺灣,隨即在“整肅”運動中被人出賣,遭逮捕下獄。1951年2月5日被以“通共有據”的罪名,被蔣介石下令處決,年僅52歲。

1947年初的一場戰役 李仙洲命運發生轉折點 第5張

山東“三李”,李仙洲年齡最大,也最數他福大、壽大。難怪李仙洲每想起或談起另外“二李”時總是感慨萬分:當年自己要是沒有被解放軍俘虜,即使以後不戰死而去了臺灣,下場肯定和李玉堂、李延年差不多,哪裏能安然活到90歲?!

1988年10月22日,94歲高齡的李仙洲在濟南安祥地心滿意足地乘鶴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