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楊慎,自然而然的想起羅貫中寫在《三國演義》開篇詞“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這首題為《臨江仙》的詞,出自明朝才子楊慎的傑作。
楊慎是個典型的官二代,他爸楊廷和是明朝四朝元老,更是兩朝首輔。
楊慎有如此強大的政治背景,可謂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童年的時光是幸福而容易逝去的,轉眼到了1511年,23歲的楊慎考中狀元,授翰林院修撰。
從此,楊慎正式登上明朝的政治舞臺。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將苦其才智累及肌膚。”
這幾句話,正是對楊慎的真實寫照。
1521年,正德朱厚照駕崩,無子嗣,從弟朱厚聰即後來的嘉靖即位。
很快,嘉靖上任不久,要求給自己的親生父親追封皇帝諡號,史稱“大禮儀”之爭。
但宰輔楊慎的父親楊廷和等人認為有違禮儀,卻堅決不同意。
雙方爭執不下,楊廷和最終被迫辭官回鄉。
那嘉靖也是典型的一根筋,他自作主張地給其生父加了皇帝諡號。
楊慎則義不容辭地接過了父親手中“護禮”大旗抗爭。
他和同年進士王元化召集了200多名朝廷官員,宣稱“國家養士百五十年,仗節死義,正在今日”。
隨即到左順門(今故宮協和門)齊聲大哭,對嘉靖的僭越和一意孤行表示強烈抗議。
嘉靖震怒,下令廷杖這些鬧事的官員,當場打死16人。
十天後,楊慎強撐病體聯合六位朝臣再次在朝堂上當眾痛哭,表示更強烈的抗議。
嘉靖也給予了更猛烈的還擊,不但再次處以廷杖之刑,而且將他們流放到邊疆地區。
楊慎的服刑地是和緬甸接壤的雲南永昌衛(今雲南省保山市),離京城5000裡,偏僻荒遠。
一路上,他不但要風餐露宿、車馬勞頓,而且要時時處處提防刺客的毒藥和暗箭。
因為他老爸楊廷和當年曾經精簡錦衣衛,那些被裁撤的人員懷恨在心。
便在途中設伏,準備來個父債子還,暗殺楊慎。
楊慎躲過了明槍暗箭千辛萬苦到達了流放之地,雲南。
35年的刑期,對一個意志薄弱的人來說,無異於萬丈深淵。
而對楊慎來說除了肉體的折磨,更有心靈的震撼,楊慎深受其父禮教影響。
滿腔熱情地去維護朝廷禮儀,卻先被廷杖後遭流放,遠離家人親友。
為什麼忠君愛民、遵制守禮之人會橫遭打擊呢?世間公理何在?
百思不得其解的楊慎發現自己對此束手無策。
所幸他是個樂於讀書、勤於著述的人,而且興趣廣泛,經史子集無所不通。
流放生涯雖然對他治國平天下的遠大理想是個沉重的打擊。
卻也讓他有了足夠多的閒暇時間來讀書寫作,在一展其才的同時,順便治癒自己心靈的創傷。
楊慎雖在蠻荒之地,卻心繫大明,他一直期待著重新開始新的政治生涯。
但嘉靖對他的仇恨卻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
嘉靖為“大禮儀”之爭,居然28年不上朝,可見對此事耿耿於懷。
他經常打聽楊慎在雲南的近況,當聽到“老病”時,他臉上馬上現出了笑容。
這個在位42年,曾六次大赦天下的嘉靖皇帝,放過了許多人,可獨獨不放過大才子楊慎。
嘉靖二十八年,在邊地已度過24年風雨的楊慎步入了花甲之年。
按照《大明律》,年滿60歲的服刑人員可以贖身返家,但是沒有哪個官員敢受理楊慎的訴求。
楊慎年近七旬時,在雲南當地官員的默許下,到離故鄉四川新都較近的瀘州友人處小住。
不料此事被巡撫知道了,巡撫怕皇帝降罪,忙派人將楊慎押回永昌。
楊慎悲從中來,長歌當哭,寫下一首痛人心扉的《病中感懷》:
七十餘生已白頭,
明明律例許歸休。
歸休已作巴山叟,
重到翻為滇海囚。
楊慎最終也沒有回到他日思夜想的故鄉。
嘉靖三十八年,71歲的楊慎在永昌病逝,距他被流放已整整35年。
離世前不久的一天,他回首自己榮辱浮沉、顛沛流離的人生,寫下了那闕《臨江仙》: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