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頡利可汗的晚年:被俘虜的草原梟雄在長安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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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威震大漠的東突厥汗國在唐朝的強大軍事打擊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土崩瓦解了。這使得整個分佈在中國邊境上的國家和部落全體震駭。他們猛然意識到,自己身邊出現的是一個無比強盛的政權。遙想當初西漢自白登之圍後,歷經高祖、惠帝、文帝、景帝、武帝五朝方纔戰敗匈奴,這個唐朝從建立到消滅東突厥只用了十三年的時間,實在是太可怕了!對於如此強大的中央政權,唯一明智的選擇就是傾心投靠,在大皇帝的庇護下生活。於是,在四月,各部落酋長、君王等在皇宮前集會,請求李世民接受他們送上的尊號:天可汗。

這個稱號意味着李世民除了是大唐的皇帝之外,還是所有國家和部落的共同最高領袖。面對這個稱號,李世民笑着反問大家:“我是大唐天子,難道還要兼任可汗的職務?”

注意,對領導的話,一定要能聽得出弦外之音。李世民的這種口氣,不是表示不滿,恰恰相反是非常滿意。

相當能揣摩上意的各酋長、國王和文武百官一齊跪倒在地,向城樓上的李世民高呼萬歲!從此,“天可汗”大名遠揚四方,李世民在對各酋長、國王和外藩頒發詔書時,一律自稱“天可汗”。

同時,曾經不可一世的頡利可汗被押送至長安。

頡利可汗的晚年:被俘虜的草原梟雄在長安的歲月

公元630年4月3日,頡利可汗被武士押到皇城順天樓下,唐太宗登上順天樓,斥責頡利可汗:“你的罪行有五條,第一,你們突厥以前內亂紛紛,靠着隋朝的力量安定下來,你卻不知道珍惜?輩留下的局面,反而依仗自己的力量,放縱自己的慾望,荒淫橫暴,自取滅亡;第二,你和我國結盟不止一次,卻不斷違背盟約,騷擾我國邊疆;第三,你自以爲強大,喜愛戰爭,致使枯骨遍野,內外都十分怨恨;第四,你不斷踐踏我國的莊稼,掠奪我國的人民;第五,我赦免你的罪過,你卻尋找諸多借口,拖延不來朝見。我不是沒有殺你的理由,只是考慮到你自從上次在渭橋和大唐結盟後,不再大舉侵略,因此饒你不死。你可好自爲之!”

已是階下囚的頡利可汗唯有痛哭流涕,悔恨自己的罪過,叩謝皇帝的大恩。根據安排,頡利一行入住在太常寺的館驛?,吃穿不愁,物質待遇相當優厚。

長久在大漠橫行無忌,桀驁不馴的頡利可汗爲何如此溫順?不是唐太宗問的話過於義正詞嚴,沒法反駁,也不是撿了一條命之後的僥倖所致。只是現在物是人非,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無力繼續反抗。縱然再做出些所謂的熱血之舉,不過是徒然加速自己的死亡,沒有意義。倘若不願屈服,不如當時戰死在陣上,又何必四處逃跑,現在還是要受此屈辱?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已經不再過問國事,一心準備安度晚年的太上皇李淵聽說宿敵頡利可汗被生擒活捉,感慨萬千:“當年漢高祖劉邦被困白登,一直到死都沒有能夠復仇,反要不斷送上公主和匈奴和親。現在不過幾年時間,我兒就一舉消滅突厥。看來我沒有託付錯人啊,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於是在宮內大擺筵席,召太宗和其他十幾名高級官員和皇室成員共飲慶賀。酒至半酣,大家把那些繁瑣的禮儀規矩扔到一邊,太上皇李淵親自彈奏琵琶,太宗李世民起身隨着音樂大秀舞技,其他人也都開懷暢飲,直至深夜才散。

兩代皇帝一彈一跳,大臣們自得其樂,好一派其樂融融的歡聚場面!只是在那背後,李淵深夜裏不知有多少次回想起以前年幼的建成兄弟四人環繞膝下,父子共享天倫之樂的場面;李世民可否看見建成、元吉來向自己索命,那些還是幼童的侄兒侄女被自己的叔叔推上刑場斬首示衆的血淋淋的場景,又有幾次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爭權奪利,何以如此赤裸裸的殘忍?

孔子曰:“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李世民誅殺自己的親兄弟,奪取皇位,給自己的後代們樹立了榜樣。整個唐朝,因政變不得善終的皇室成員比比皆是。咱們後面一一道來。

無論夜晚內心世界如何,白天咱們還是要努力工作。這不,東突厥雖然滅亡了,但政府可不是就這樣沒事可做了,如何善後就成了大問題。

十多萬人自東突厥歸降大唐,無法安身立命,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必須解決好,消除不安定因素。

經過大臣們的討論,主要形成了以下幾條處理意見:

一是把東突厥部族拆散,分別遣送到各地,把他們從遊牧民改造爲耕田織布的農民,從根本上消除他們好戰的性格,使塞外成爲真空;

二是對不同的部落和種族分別任命酋長,造成各部族間勢均力敵,不會再出現統一的突厥國家,無法對中原形成重大威脅。

經過進一步討論,最後採取對東突厥投降人衆的處理方法是:在原先的北方突厥故地,設立順州、祐州、化州、長州等四個州,以及定襄、雲中兩個都督府,共同負防禦突厥部衆。投降的東突厥人在上述地區內生活,作爲邊境的屏障。


另外,對歸降的突厥酋長們也都作了相應的安排:最後投降的阿史那蘇尼失被封爲懷德郡王、一直陪伴在頡利身邊直至一起被俘的阿史那思摩被封爲懷化郡王。這二位充分體現了對上級的忠心,因此特別嘉獎,授予王爵。其他的人大都被任命爲各種名號的將軍和中郎將,各自前往所在部門上任。最後一統計,發現朝中五品以上官員中居然有將近一般是突厥人,而定居在長安的突厥人,更是多達一萬多戶。

東突厥汗國,就此暫時從歷史上消失了。在它原先的地盤上,正飄揚着一個大大的“唐”字。

卻說前東突厥大可汗頡利自戰敗被俘後,一直居住在長安,被封爲右衛大將軍,官居正三品。然而這個大將軍只是有名無實,因爲作爲前敵對方的首領,唐太宗是不可能,也不放心讓他再掌握兵權。

因此,雖然每天錦衣玉食,待遇優厚,但頡利仍然時刻牽記着天高地廣的大漠與草原,懷念着過去縱橫塞外、叱吒風雲的日子。像漢人那樣居住在重重疊疊的院子裏,每天端端正正坐在四平八穩的大桌旁,吃着別人送來的飯菜,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鬱悶之下,頡利同志決定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

一天,長安城的某個大院子裏,出現了一座原汁原味的突厥式大帳,邊上烤肉的火堆、架子等傢伙一應俱全,幾條大狗竄來竄去,好一副自然田園場景。打門口經過的人們無不對這家主人的奇怪嗜好投去好奇的目光。

這個院子,正是頡利和家人的居住之所。而這個帳篷及周邊物品的佈局,自然也是出自前可汗頡利的手筆。

頡利可汗的晚年:被俘虜的草原梟雄在長安的歲月 第2張

終於有了個喜歡的場所,應該可以稍稍安慰一下自己寂寞孤獨的心靈了吧。動手之前,頡利的確是這麼想的。所以帳篷一搭好,他就從原來居住的房屋中搬了出來。隨同他一起進帳的,還有他的家人。

可是,有些事情,忘記纔是正確的處理方法,否則只會讓自己越來越痛苦。而這正是上帝賜給人類忘卻這項本領的初衷。

頡利同志忽略了這一點。住進帳篷之後他的心情非但沒有平靜下來,反而更加痛苦,後來乾脆抑鬱了。

於是,喝酒成了他解決問題的最好途徑。當然,頡利沒有像劉文靜那樣拔出刀往柱子上猛砍——帳篷裏壓根就沒柱子,也沒有罵罵咧咧。他每次喝酒喝到high時,就與家人和手下一起,像以前那樣仰天長嘯,放開喉嚨,高歌本族的原生態民歌。只是與現在很多歌手爲了唱而唱不同的是,頡利是發自肺腑地用自己的心去歌唱,直至唱到聲淚俱下,聽者無不爲之動容。

記得以前看到過一句話,大意是說藝術家只有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到創作中去,才能創造出撼動人心的作品。頡利無疑是這句話的忠實餞行者。隨着他歌唱水平的不斷提高,曾經戎馬半生的他在唐政府豐厚的供養下居然日漸消瘦,身體一天天的垮了下去。

自從頡利住到長安,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政府的非公開監視下。劼利全身心投入行爲藝術,李世民的龍案上自然少不了相應的記錄。考慮到東突厥作爲一個實體政權已經不復存在,頡利的藝術行爲僅僅是抒發一下思鄉之情,對政府不構成任何實質性威脅,因此李世民對之並不反感,反倒是對這個多年的老對手心生憐憫起來。

爲了幫助頡利恢復一個良好的精神面貌,李世民決定派他去有大量野生麋鹿的虢州當刺史,希望可以通過郊遊狩獵來幫助他排解心中鬱積的愁悶。

人事任命下來後,頡利並沒有表現出唐太宗期望的歡喜,而是堅決辭讓,不願前往赴任。

李世民討了個沒趣,只能再次任命頡利爲右衛大將軍,賜良田美宅,再一次把他給供了起來。

這事兒看起來有些奇怪。唐太宗明明是一片好意,外出狩獵是頡利的老本行,對於頡利恢復身心健康大有裨益。可頡利卻爲何要辜負這一片好意呢?

事實上,換作其他任何一個人遇上這種情況,相信都會很高興地去當這個虢州刺史,唯獨頡利除外。只因爲他也曾是一國之君。

作爲東突厥汗國的大可汗,軍事上一再慘敗,政治上經營不善最終亡國,這本身就是對頡利最大的侮辱。雖說是被赦免了死罪,還得到了對方的優待,然而從喝令別人到被別人喝令的滋味是很難受的。每天都在別人的屋檐下生活,看不到出頭之日,這纔是頡利心中最大的苦悶。偏偏這苦悶又不能和任何人說,因爲這種亡國的痛苦如果表現出來無異於宣佈自己存有謀反之心。

原先的那些突厥酋長、貴族們可以繼續做大唐的子民,不同的無非是主人從大帳中的頡利換成了金鑾殿上的李世民。可他頡利不一樣啊,他可是曾經的萬人之上,無人之下。現在每接受一次任命他都感覺是莫大的侮辱。所以唐太宗的一片好心在他的眼中就變成了自己是別人可以隨意踢來踢去的玩物。與其恭恭敬敬地叩謝恩典,多接受一次別人的命令,還不如堅決不去,少受一次這樣的侮辱。

縱觀各國曆史,一國的文臣武將歸順敵方後備受重用的大有人在,但以君主的身份被俘或投降後還能大顯身手的卻幾乎沒有,他們能夠做到壽終正寢已經是一種莫大的奢望了。

病在身,猶可治,病在心,根難治。

直到貞觀八年,頡利去世,這種情況也沒有得到好轉。

頡利去世後,朝廷追封他爲歸義王,諡號“荒”(諡法:凶年無谷曰荒,認爲他不修民政,年年用兵,導致國內缺吃少穿,民不聊生)。爲照顧不同民族的風俗習慣,李世民特批原先東突厥的各部落民衆前來送葬,並以火葬的形式將他安葬。

頡利死後,打小就一直照顧他的原東突厥官員吐谷渾邪極度悲傷,在留下一封遺書後自殺。遺書上表示自己是爲頡利殉葬而死,希望朝廷能夠滿足他的願望,把他埋葬在頡利的墓旁。李世民知道後十分驚奇和感動,萬沒想到夷狄之人君臣情分竟也如此深重,於是又加封吐谷渾邪爲中郎將,並遵從他的遺願將他安葬在頡利墓旁,並命令中書侍郎岑文本在兩人的墓碑上記錄下這段感人的故事。沒過多久,最後歸降大唐的原東突厥小可汗阿史那蘇尼失同樣爲前主人自殺殉葬。

嗚呼,千百年之後,對這兩位的義氣深重我仍要表示崇高的敬意!